莫道桑榆晚

文/魏梅霞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入尘网中，一去三十年。”在外打拼了几十年的老兵最终还是告别了繁华的城市，回老家了。

他的老家有一个饶有兴趣的名字——清水镇稠泥河村，这名字听一次便能记住，对它的来龙去脉还很好奇。于是，我第二次来到这个育苗基地——国道旁的小村庄。进村的时候却找不到路口：田野里树木连片成荫，麦浪随风起伏，时而被一片怒放的花海迷住眼球：牡丹华贵、芍药简约、玫瑰神韵迷人、丁香芳香四溢……电话联系后，有个农民大哥骑着摩托在村口接应我们，我们风尘仆仆地踏进了老兵的“生态养老院”。

跨进朴素的大门，很大的庭院，“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大约行进多米左右，我们站在高阔的客房前,惊讶地打量这座四四方方的院落：两边的几十间客房整齐划一，朱红色的门窗熠熠生辉，门前没有台阶，邻里相望。院子中间是灰色条石铺成的甬道，两旁是图案对称的小花园。花园里修竹婆娑，月季含苞欲放，玉兰舒袖广舞，两棵新种的石榴娇羞闪烁。几个工匠忙着整修大门口的地面，和去年相比，庭院焕然一新。

走进大厅，古朴的中式木质沙发，简洁的装修风格，一目了然的居室套间。老兵的儿子很快地泡了热茶，宾至如归的感觉。顺着大厅内两侧的楼梯上到二楼，属娱乐场所：小戏台、棋牌桌、乒乓球台、台球桌、麻将桌、音响等设备一应俱全；盆景、盆花、国画、木雕、茶具，一处一个风格，窗明几净，玲珑雅致，统一又独立，俨然一个综合型的俱乐部。底层是老李夫妻的生活区，包括两个儿子的卧室及书房。儿子们均已成家，在兰州有房有车。大厅外，西侧有两间套房和独立卫生间，这是老兵留给父亲住的，安静、方便，后窗外就是苗圃，打开窗户，微风习习，青草和泥土的味儿扑面而来。一排风姿绰约的樱桃树随风摇曳，黄绿相间的草苗在微风下窃窃私语。东侧的小套房，与西侧相似，这是老兵的一个同乡投资60万预定的养老房，房内简单大气，整洁优雅。

据他介绍，他的养老院采取会员制，发展50个成员就可以自负盈亏，不需要搞大排场。看到他雄心勃勃的样子，谁也不会想到他已经60多岁，许多像他这样年纪的人已经在墙根下晒太阳了。

院外，东侧有几间温室，绿油油的菜苗让人垂涎欲滴，茄子、西红柿、白菜、豆角、辣椒等应有尽有。院墙外的一片栅栏里，一群土鸡你追我赶，热闹非凡；一条威武的大狼狗看见我们狂叫了几声，之后，漠然地静卧鸡圈旁，恪守职责。房前屋后百花争妍、草苗和各种树木长势旺盛：红花槐夺人眼球、紫叶李深沉低眉、丝棉木亭亭玉立、金叶榆闪闪发亮；月季、鸢尾、三叶草、金叶女贞、迎春、石柱、小黄杨等绿化苗种团团簇簇、挨挨挤挤；枝繁叶茂、生机勃勃的龙桑、山楂树、苹果树、梨树等一片接一片，我仿佛已看到他们硕果累累的样子；为了节省水源，田里采取滴灌浇水。几个妇女和年岁大的农民在地里除草，为顾客挖取需要的树苗。他们是村里的剩余劳动力，老兵的到来帮他们解决了生计问题。老兵租借了村里被荒置的五百亩荒田，雇佣这些村民育苗、施肥、除草、浇水，这都是村民得心应手的活计，不用老兵去操心，儿子们负责花苗的引进和培植，他负责联系客户。帮助家乡的农民共同致富，这是老兵回村养老的初衷之一。

其实，酒香不怕巷子深，随着他的苗圃规模越来越大，许多客户自动找上门來。

附近的地里有三个鱼塘，一举几得：一为了蓄水浇地，二养鱼供养老院自给自足，三开展钓鱼活动，出售给游客，同时，老兵的侄子们也有了生财之道。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巅。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就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这里不就是陶渊明所描述的世外桃源吗？

老兵我不熟，第二次见面，以前听老公说过他的故事。他是土生土长的榆中人，清水镇稠泥河村是生他养他的故乡，他的父母兄弟都在这里。他人高马大，眼含些许威严，18岁去当兵。退伍后，在兴隆山森林派出所搞护林工作。改革开放的政策，给他创造了大展宏图的机遇。年，他承包了兴隆山东山口的一块空地，开挖右侧的石壁搞了个攀岩广场。攀岩广场的生意开始很萧条，迫于生计，他出外承包单位和住宅小区的庭院绿化工程，然后源源不断地进行攀岩广场的建设，逐渐地在一侧盖起了民俗小寨子——十几间玲珑小院，有山、有水；盆景，假山，每间房都是独特的庭院设计，小院的对面是餐饮处。另一侧盖起了标准的小型宾馆，让攀岩广场发展到避暑、休闲及娱乐一体化。攀岩活动逐渐吸引了周边的旅游者，这让老兵心花怒放。富有谋略的老兵趁热打铁，又在西山的某处开辟了一处滑雪场，红火了好几年，赚得盆满钵满。但是，据他说投资也不少，加上附近的小停车场，投资达到万左右。

最近两年，县政府终止了30年的合同，停业整顿，收回租出的地皮。因为相关事宜未能解决，东山口的攀岩广场就这样荒废着，实在可惜。

说实话，我去了两次兴隆山，感觉这些人工建造的小院落和两侧的建筑，有些喧宾夺主，把东山口弄得体无完肤，门楣显得灰暗狭窄。有时，愿望和结果总会背道而驰。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幸好，老兵早有打算，回老家租了部分荒置的土地，继续运营他的绿化公司，主要目的帮助两个儿子成长，担当责任，他也准备养老的地方。在四年的不断投资和运行中，他把苗圃扩大到五百多亩，近处有兰州、皋兰、白银，远的有武威、临洮、康乐、张掖等地，凡是有朋友的地方，他都有生意，私人的、单位的、住宅区的。到各处搞绿化的工人都是他的老乡，互利互惠的利益关系让他们懂得彼此珍惜。

老兵说，有钱的时候，他最远去过美国，在那里居住过一段时间，享受了悠闲自在的人间天堂；身无分文的时候，他就召集朋友们一起打麻将赢饭钱。有时候，几千元的赌钱输了，他眼都不眨。他开着一个大房车，旅游生活两不误。儿子每人一辆价格不菲的越野车。他的兄弟一家也在他的扶持下，也逐渐过上了好日子。

国家规划的乡村生活是为了缓解城市的压力，是有别于城市的一种生活空间和生活方式，更是一种精神的追求。乡村生活旅游化的实践其实一直都在进行，乡村旅游的发展大致分为四代：第一代是“农家乐”乡村旅游，第二代是以民俗村、古镇为代表的乡村旅游，第三代是乡村度假，第四代将是乡村生活，以提高人的生命质量为终极追求的形态和阶段，这将是居住和旅游一体，生活和养老无间的生命状态。据悉，在杭州、北京、重庆等地，几年前就已经开始将乡村养老作为一个产业进行探索，现在初具规模，并且医疗、食品卫生等系统配置已相当成熟。

纵有他乡百般好，难敌桑梓一缕情。中国人的传统文化起源于乡村，我们的文化情结也在乡村，人们将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回归田园。老兵吃透了政策，一边自己投资，一边享受国家扶持资金，走在了三县六区乡村生态养老行业的前列。近在黄河北岸的皋兰，许多土地荒芜闲置，大片耕地杂草丛生，我们一筹莫展。而这里，黄河南岸的苗圃及养老院声名鹊起。所以，当我们驱车在异乡的土地上购买绿化的树苗、花苗和草种时，我感到脸红耳热。

看着眼前这个和蔼可亲，脸膛发红的大个子老兵，我心生敬佩。我们振臂一呼的英雄在哪里？

“南州独树多名士，谁富贵，归桑梓？”不知道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还是某些人要安放无法割断的乡愁。当我们拼尽全力把我们的家安在闹市，把我们的后代送到城市后，我们这代人又在乡村纷纷寻找归宿。不论是政府有意引导，还是我们心向往之，总之，从乡村旅游发展到乡村生态养老，我们看到的是乡村振兴的美好前景，是希望和未来。

最美不过夕阳红，要让所有的人老有所依、老有所养，不是一家一户就可以解决的问题，要靠社会的统筹安排和民间力量的共同打造。城镇化的发展，已经使许多的乡村和小镇消失，城市的许多老人已经不可能回到原籍叶落归根，退而求其次，寻找就近的生态养老院是必然的趋势。他们在这里可以参加简单的田园劳动，享受农耕文化的快乐和青山绿水的优势资源，交友、娱乐、健康养老。这是多么令人向往的夕阳美景。

苏辙诗云“民病贤人来已暮，时平蜀道本无难。明年我欲修桑梓，为赏庭前荔子丹”，老兵不懂诗，但他却知道回报故里。

当夕阳依恋地红着脸向我们告别时，我们拉着几千元的树种和草苗回程。一路上，生生不息的农田让人心旷神怡。这里也有老兵的一份功劳，在他的带动下，许多当地农民看到了土地的新前程，栽种了树苗和草种，不但创造了经济效益，也挽救了正在消失的乡村。

“日暮乡关何处是”想到我的老家，想到父母亲那一代人挥汗如雨整修的大片水田被荒置，心里黯然伤神。

地势平坦，湿润温暖的稠泥河村处于兴隆山避暑胜地和榆中县城的三角地带，村子的东边青山环绕，高速公路四通八达。村子距离兴隆山大约25公里的路程，自然条件优越，空气清新，水质优良，民风厚道，不失为养老休闲的风水宝地。愿老兵的生态养老院正常运行起来。

他说下半年开业，热情邀请我们来玩，我很乐意再次见见这位人老心红的老兵。

老兵有一个博大精深的名字——李海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