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洋房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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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口漂亮的洋房群

溧阳路上有48幢花园洋房,这些建筑基本上都是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建造的,统一的灰砖红瓦,一式的英国建筑风格,庭院深深,耸天杉树,再加上马路上茂密的梧桐树,为溧阳路增添了更多的人文精彩。

最早认识洋房在我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我们一帮小孩子在弄堂里的大哥哥大姐姐的带领下去和平公园玩,走过溧阳路时,大哥哥就会对大姐姐说:以后嫁人就嫁到这里。而大姐姐就会说:这是要有福气的。

那时候,我还很小,不懂这个话的意思,但溧阳路在我心目中是一条非常漂亮和高档的马路,因为,这里是有钱人家身份的标志,是好人家住的地方。

我的家就在溧阳路的隔壁几条马路上,去溧阳路要过一座桥,这座桥叫东嘉兴路桥,下了桥左拐就进入了四平路。其实,去和平公园家门口有一部14路公交车直达,但为了省钱和欣赏溧阳路上的洋房我们就步行,甚至会钻进敞开小铁门的洋房花园里,偷几粒蓖麻子,用来擦铅笔盒。胆大的男孩子们爬上高高的杉树去摘枇杷,然后从树上扔下来给我们吃,直到有一位老人站在花园的窗台上对着我们大吼一声时,我们都逃了出来。

后来,我毕业分配被安排进了一家位于梧州路上的南货店工作,还一本正经拜了师傅,所谓的师傅也就是这个店的经理,姓马,店里的人有叫他老马的,也有叫他马经理的,也有叫他马师傅的,但我母亲规定我要叫他师傅,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但师傅一天到晚板着个脸,仿佛谁欠了他的债,而且师傅是个左撇子,他教我包三角包,包糖包和扎老酒瓶及打算盘用的都是左手,说心里话,我不喜欢这个师傅,相反喜欢师姐。

师姐住在洋房里

师姐比我大一届,人长得一般,皮肤黄黄的。但她技术很好,脑袋瓜也很聪明,每月盘店时,她盘的货不会错,这归功于她虽然拜的是和我一个师傅,但却跟着店里最老的法师学技术,样样精通。不像我,一看数字头就大,常常把小数字搞错,把几元钱的事记成几十元。而那时候的几十元是个大数字,师姐就不声不响地帮我查帐,找出我写错的价格。每每这个时候,我感到很羞愧,就请师姐吃东西。师姐也请我吃东西,一来二往,我们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溧阳路街景

而喜欢师姐的原因,就是她住在溧阳路。我们下了班就一起从梧州路向东走,穿过几条弄堂进入四平路,然后她向溧阳路走,我向东嘉兴路走,有时候高兴了,就陪她走到家门口,一起在门口看天上的月亮挂在树梢上。

有一年,上海起了大雾,师姐是近视眼,我就陪她回家,走到她家门口时,雾色更浓,那尖顶的洋房在轻雾弥漫下,映射着房里的灯光如童话里的城堡,很美很有诗意,我就对她说,什么时候我也能住在这里该有多好啊!师姐应口说道:“你就嫁过来吧。”

我一听,心一惊,想起了小时候跟着大哥哥大姐姐们去和平公园路过溧阳路时他们的对话,我就对师姐说:“这是要有福气的。”师姐听了就笑笑,说我一脸福相。我说这是我胖。

师姐是广东人,她遗传了她父亲的基因,个子瘦瘦长长的。她有一个哥哥和弟弟,兄弟俩却遗传了母亲的基因。母亲是浙江人,生的白白胖胖,为人热情,还会烧一手好菜。每年到了竹笋上市时,师姐在黄山小三线工作的哥哥就会带来很多竹笋,师姐就叫我去她家吃腌笃鲜,到了小核桃上市时,又送给我小核桃,并会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我哥哥带回来的。”

我和洋房缘

师姐的哥哥长得很帅,他遗传了他母亲的好皮肤和父亲的浓眉大眼,是个典型的上海好小伙子,对我像妹妹一样,我就叫他师哥。

有一年,师哥回上海过春节,正好遇上我们春节供应加班,师哥就骑着自行车来接我们下班,他让师姐坐在自行车前排,我坐在他的后面,我们三个人一起开心地回家,一起欣赏冬天的月亮。快要过春节了,月亮是下弦月,弯弯地像一丝柳叶,想到自己坐在自行车上就如古时的马车,我就脱口说道:“人语西风,瘦马嘶残月。”师姐却应声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那时候,我和师姐都在准备高考,利用业余时间在夜校补课,都是有追求的文艺青年。我们三人在寒风的朔月下大笑起来,师哥把车骑了更快了。

师哥把我送到家门口时,问我喜欢什么?我说喜欢在洋房里看下雪。过了几天,上海下雪了。上海的雪一般是晚上下的,一到清晨雪就融化了,师哥一清早就骑着自行车来敲我家门,他对我说:快去看雪景。

坐在师哥的自行车上,只有五、六分钟就来到了溧阳路,只见白雪覆盖在红色的瓦片上,尖尖屋顶上薄薄的雪片在晨曦里慢慢地融化着。风吹过,树上的雪花吹在了我的脸上,我不由地在原地打了个旋,飘起了我脖子上的红围巾。这时,师姐也来到花园里,她看着我说道:“你今天很美。”

那天,我和师姐都请了几个小时的假,享受师姐母亲为我们做的早点,这是一碗宁波人的汤圆,师哥对我说:吃吧,你是宁波人啊。师姐的母亲也十分好客,她烧了百叶结红烧肉放在饭盒里让我们带着去上班,这碗红烧肉非常好吃,也为了这碗肉,我经常去师姐家吃饭,久之,她的左右邻居都认识了我,对我也异常的客气,还纷纷对我说,以后嫁人就嫁到溧阳路上来吧。

那时候,师姐已经有了男朋友,是我们一个店里的同事,他们俩走到一起是我撮合的,因为我知道师姐喜欢他,于是趁机会就把这个信息告诉了他。为了回报我的功劳,师姐也尽力要帮我介绍男朋友,可只是不见她介绍任何男友,还问我什么时候一起去黄山看她哥哥?顺便去爬黄山?

那时候我很单纯,做梦也没有想到师姐想把我介绍给她哥哥,让我做她的嫂子。直到,有一天师傅一本正经地找我谈话,说要我注意,不要乱谈男朋友。我说我没有谈男朋友呀。可师傅说:“你还在学徒时期,规定是不准谈恋爱的。”我一听就哭了,直呼冤枉。师傅一见我哭了,那张板着的脸缓和了许多又说道:“你师姐想把她的哥哥介绍给你是吧?你在上海工作他在安徽工作,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呀,为了对你负责,我必须阻止。”

“可他住在洋房里,我喜欢洋房。”我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口的。

“你小说看了太多中毒了。”师傅笑了,他的脸上从来没有这样温和过,但我感觉到这是一种父爱的流露,是出自他真心的话。

不久,母亲也加入了师傅的阵营里,每天到了我下班的时候她就来店里接我,不容许我再去溧阳路玩了。渐渐地,我和师姐关系淡了起来,再加上公司改革,我们俩也被分到了不同的店工作了,再后来,师姐去了德国,我也去了日本,这样就断了十多年的音信。

溧阳路号-老厂房

再见溧阳路

有一次,我在路上遇到了师哥,他已经不再有当年的帅气,一头的黑发已经秃顶,略瘦的个子也已经发胖,他告诉了我很多有关师姐在德国的事情,但我最关心的是他是不是还住在溧阳路上?

他说刚从黄山回来后就住在溧阳路上,后来,弟弟也要结婚了就将溧阳路的房子三钿不及二钿卖了,卖了的钱和弟弟分,他自己就在彭浦新村买了房子,母亲和父亲就凭着退休工资再加上远在德国师姐的资助住进了养老院。他说的时候神情有点惘然,仿佛在追忆一份很遥远的事情,是呀,彭浦新村怎么能和溧阳路比呢?而最让我感叹的是当年大姐姐的那句话:住洋房是要有福气的……

今年7月初,我路过溧阳路想找回一下年轻时的感觉,但修复过的溧阳路没有了我熟悉的记忆,那一扇扇时时开着的门已经紧紧关闭,身边走过的人们说着普通话,仿佛我走在一条异乡的路上。这时候,我看见马路边上有一家崇明阿婆的馄饨店让我感到几份亲切,仿佛给我了老上海的味道。

于是,我就在店家坐下,挑了个靠窗的位置,看窗外那一幢幢的洋房,看47路公交车驶过,看梧桐树在夕阳的余辉里闪着光芒,只是再也闻不到洋房里飘出来的菜肴香和听到各地方言的说话声了。

我的心顿时空荡荡起来,上海是我的故乡,溧阳路是我年轻时的回忆,但再也找不回来了,只有随着西去的晚霞,一切成为追忆,但上海女人心中对洋房的情结是永远也抹不去的,它甚至是上海女人精致中的一个细节。

年,我与上海老洋房资深家经纪人陆伟先生合作出版了《女贞树下的LUN——上海老洋房的故事》一书,记录了12幢洋房鲜为人知及普通人家悲欢离合的命运故事,释怀了我对洋房的情怀。

年春节之间,电视剧《安家》播放,带动了人们对洋房的热情,《女贞树下的LUN——上海老洋房的故事》一书一时成为热点,全国各地读者在网上纷纷订阅,有西藏、新疆、香港等地,特别是来自武汉的读者,因为疫情,快递不能准时到达,陆伟先生就千万百计与快递公司联系,将书送到武汉。

建筑是个载体,而人们的生活让建筑有了生命,只有生命的东西才是长久的。

//城读特约撰稿人:董鸣亭

作者介绍

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上海老新闻工作者协会会员。著有《上海十八相》《上海十八样》《上海十八行》《上海十八恋》《女贞树下LUN——上海老洋房的故事》(与陆伟合作)长篇小说《蓝宝》等著名图书,被读者称为“石库门女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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